半晌，江佳佳淺且輕地“嗯”了一聲，松開手，朝他笑了笑，“去吧。”

他又細細看了她幾眼，確定她的狀態好過一些，這才轉身。

看著男人的背影，因為剛剛那兩個字，她已經從先前迷茫無措中走出來，此刻卻幾近痛恨地想……其實不該想這麽多的，明明一切才剛剛開始不是嗎？她為什麽總忍不住悲觀的念頭？

是不是所謂人，對不在意的人或事，都可以瀟灑撒手，不必留戀，只要在意了，就會有恐懼，恐懼失去，恐懼變數。

這該是正常人的心理吧……是吧？

……

等到入夜之後，她躺上/床，看著男人幫她掖好被角，始終靜靜地不發一語。

也不需要說什麽，胸腔那塊跳動的地方被他填的很滿。

在她額上落下一吻，江司輕聲道了句晚安。

那一吻酥酥麻麻的，她閉上眼，說道，“晚安。”

男人似乎輕笑了一聲，隨後腳步響動，慢慢走遠。

房門輕輕闔上。

淡淡的月光透過窗簾撒入，靜謐的光暈流轉，暗夜無聲，時間點點滴滴變動。

“呲——呲——”

床邊小櫃上突然亮起一道暗光，物體震顫的聲音打破夜晚的寧靜。

驚擾了睡夢中的人。

床上的女孩動了動，緩緩睜開一雙迷蒙的眼睛。

四周一片黑暗，幾乎與睡前無異，還在晚上。

她朝吵醒自己的噪音來源看了一眼。

是手機……

騷擾電話？騷擾電話會響這麽久？

胡亂伸出手摸了幾下，江佳佳拿過手機，蹙著眉瞇著眼不耐地看了一眼，這一眼，她猛地驚住，睡意醒了大半。

江司？

什麽情況……？

他、他不是……

她一把掀開被子，顧不得穿拖鞋就往外走，手指同時劃下接聽鍵，“餵？”

“……江司？”

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，在她說話的時候，電話那頭似乎傳來一道微弱的喘息，很快就消失了，沒有人說話，也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響動靜。

“江司？”她納悶，已經打開房門，如意料之中門外漆黑一片，適應了黑暗環境的她，可以看見四周大概的情況，卻也壓不下這股突來的詭異。

她徑直走到旁邊的房間。

根本不需要敲門，因為門本就是敞開著的。

只一眼，她就看見，偌大的床上空空如也，被子整整齊齊疊在枕頭邊，這個時候原本應該躺在上面睡覺的男人，不知道到哪裏去了。

“江司？”江佳佳心裏咯噔一下，放大了聲音，足以傳遍整間屋子。

無人應答。

電話仍在接聽狀態。

一時之間，處在安靜之中的黑暗像看不見的野獸一般，朝她撲襲而來，江佳佳覺得很不安。

她不怕鬼，也不擔心有壞人，可是江司突然不見，她實在有些慌，把燈打開，腿腳不太利索地快步到門口玄關。

擺在櫃子裏的鞋，少了一雙。

他出去了。

確定了這點，江佳佳半點沒能松懈下來，心反而愈發懸到嗓子眼，為什麽半夜出去，難道是工作上的事？這個可能性很大，可是為什麽要給她打電話，還神神秘秘不吭聲……

她扶在鞋櫃的墻邊，看著手機屏幕默默無語，或許還有一種可能，就是江司將手機放在口袋裏，不小心按錯了，他也不知道手機其實正在通話……

可是既然這樣，總不至於她這邊聽不到一點聲音吧。

江佳佳只覺得腦袋一團亂麻，亂七八糟想這麽多，要不幹脆給他掛了，再試試打過去。

“江小姐。”

一個聲音響起，她頓了頓，女人的聲音……“劉媛？”

不帶任何感情，“來酒城。”

——啪。電話掛斷。

江佳佳很確定剛剛那個聲音是劉媛的，也就是說江司的手機此刻正在劉媛手中，而她拿著江司的手機半夜給她打了個電話。

想必她叫江司的那幾聲，也是劉媛在聽了，她卻一直沒有回話。

這下又叫自己去酒城，什麽情況？聽劉媛的語氣似乎也很平靜。

回撥過去，手機已關機……

江佳佳腦仁有些發疼，想不明白劉媛打的什麽算盤，看來不管怎麽樣，都要走一遭了。

……

酒城的夜晚一如之前那次所見，燈紅酒綠，徹夜輝煌。

但秋時的夜裏，已然能感到幾分寒意，江佳佳緊了緊身上的外套，一路來到酒城。

門口照舊時規矩，左右兩邊各站著一人。

李同見遠處緩緩走過來一個身影，深更半夜這個點，該來玩的都已經在裏頭了，這現在過來的，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。

這一看，他猛地楞了楞，“嫂子？”

江佳佳：“……”她記性很好，老遠就看到門口站著的這兩個人正是上次她來的時候，攔在外面的那兩個。

可這嫂子……她微窘，“叫我？”

“不叫您還能叫誰？這裏又沒別人。”李同嘿嘿笑道，“嫂子又來找江哥？”

江佳佳完全不知道上次她來，毛華已經間接正了她的身份。有些不好意思，她點頭，“他在裏面嗎？”

“在在在，這個時候江哥應該多半在辦公室，我帶你去。”

見他這麽熱情，還要給她引路，連忙擺手，她溫和地笑了笑，“不用麻煩了，上次毛華帶我走過一趟，還記得路，我自己去就好。”

從門口到他辦公室的路確實有些彎彎繞繞，一直深入到裏面。

上一次來，江司正在開會，門關著。

這一次，門也是關著，卻不知道為什麽，居然沒有關嚴實，留出一條細小的縫隙，恰好可以供站在門口的人，將裏面發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。

江佳佳不會蠢到真的以為這是偶然，做這件事的人是誰，不言而喻。

自然是那個將她叫到這裏來的人——劉媛。

一道極其淒厲的叫聲從裏頭傳來，濃重的血腥味透過縫隙飄出，飄到她的鼻間。

腥味刺激得她想吐。

江佳佳蹙了蹙眉，強迫自己往前靠近一步，門內的聲音也幾乎能清楚聽見。

“既然選擇了背叛，自然就該承擔背叛的代價……再砍掉一雙手。”

砍手……她渾身一抖，呼吸有一瞬間的錯亂。

“誰在外面？”屋內的男人大怒。

門謔地打開。

暗沈的顏色有些晃眼，血腥味完全湧出，比之前流露出來的勝過數百倍。

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場景，滿地都是血，兩個人倒在地上，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，半死不活。

那個站著的男人，神情是她完全陌生的暴戾和陰狠。

看到她的那一刻，男人神色劇變，“佳佳？”不敢置信她這個時候會出現在這裏，還讓她看到了他處置人的殘忍血腥一幕。

他看到女孩眼中的呆楞，心中失顫，陡然想起什麽，朝最靠近門邊的劉媛冷冷看去一眼。

劉媛毫不畏懼與他對視，她知道他已經怒了，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生氣，但是她不怕，她就是要讓這個乖乖女看到江司真正的模樣，然後從此恐懼他，徹底遠離他！

劉媛朝江司勾唇一笑，背脊挺得筆直，高跟一踩，從江佳佳旁邊走了出去。

毛華反應也是快，忙站出來，清場，“都出去都出去！”將多餘的人轟走，順帶著叫人把地上也收拾了個幹凈，就連彌漫在空中的血腥之氣都散去不少，好像剛剛的虐刑從未發生過一樣……

很快屋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。

看著女孩，男人閉了閉眼，他慢慢走到她身前，眼底有些掙紮無措，但更多的，是還未退去的狠戾。

“佳佳……”

男人的眼睛嗜血發紅，擡手撫上她的臉頰，輕聲道，“怕嗎？”

江佳佳抿唇，看著他，好一會兒，如實點頭。

男人動作一僵，眼神微暗，“你怕我？”

她任由他的手在她臉上細細撫摸，找回自己的聲音，“你要聽實話嗎？”

男人默然。

她嘆氣，“這樣的場景我沒經歷過，突然之間見到，確實有些不好承受。”尤其還是看到他親自動手處理，她對他做的事好像了解的程度又深了一層。

“但是對於你，我不怕。”

江司渾身一顫，急切地盯著她，似乎有些意外的慌亂不定，生怕剛才她說的話只是一場美麗的幻覺，如果是，他會發瘋，

“剛剛那樣……你不怕我？”

她失笑，擡手輕輕擦去他臉上不小心沾上的血漬，一字一頓地對他說，“是，我不怕你。”

臉色幾變，終於平覆下來，江司低嘆一聲，攬她進懷，嘴裏不住地喃喃，

“佳佳……別怕，別怕我……”

這是他今天第二次說到別怕這兩個字。

她輕輕摟著他，將手環在他腰間，低聲道，

“不論你做什麽。”

不論他做什麽，她都不想憑她的觀念去插手甚至置喙他的生活處事，她知道她對於他的過去，並不足夠了解，如果他願意說，她願意傾聽。

因為感情上，他不離，她便不棄。

☆、女兒妝

江佳佳最近在學化妝。

既然是自學，當然免不了各種嘗試，先是在自己的臉上，當自己的臉搗鼓得差不多的時候，自然而然就將視線轉移到周邊人的身上……

於是她久違的惡趣味又開始覆蘇。

比如某一天，趁著某個人午睡的時候，拿他的臉，使一把壞。

放輕步子，悄悄潛入臥室。

房中窗簾半拉，陽光照進，給周圍添了一抹獨特的氣氛。

寬敞的大床上，男人靜靜躺著，被子蓋在胸前，呼吸淺淺，均勻起伏，他的睡相極好，身體幾乎平直，只臉往右邊稍稍側了些許。

江佳佳扮演好潛入者的角色，小心翼翼屏住呼吸，一路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。

男人睡著的時候面容平靜，素來深邃如海的一雙烏眸此刻輕輕閉著，傳不出任何的魔力，氣息閑適。

眼前這溫和無害的樣子，與他昨日那般，真稱得上是天壤之別，這對比，要不是親眼所見，江佳佳真以為自己是在做夢。

就連與他平常清醒的時候相比，也完全是兩個感覺……

江佳佳蹲在床邊，一手托著腮，對著男人的睡顏打量半晌，心底不由嘖嘖稱奇。

這長相的欺騙性，很強勢。

想到這裏，她猛地拍了拍腦袋，清醒過來，自己偷偷摸摸是來給他化妝的，不是來參觀的好不好？怎麽還看入神了？忒沒出息啊……

江佳佳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握著的幾樣工具，又回望了一眼男人的臉。

壞笑。嗯……先從哪個地方開始呢？

他的眉毛看起來清疏有力，不知道給畫個女兒家的柳葉彎眉是個什麽樣子？雖說這柳葉可能會粗了點，但彎，她會做到的。

想罷，她起身，把其他的口紅之類暫擱在一旁，一手撐在床沿邊，一手捏著眉筆，俯身慢慢靠近。

就在烏黑的筆尖即將觸碰到眉毛的前一秒，突然手腕上一股力道傳來。

她嚇了一跳，眉筆差點給扔出去。

慌亂低頭一看，原本睡著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睜開雙眼，看著她，面上正帶著戲謔的笑意。

而抓住她作亂的那只手，正是他的。

“做什麽？嗯？”

男人的聲音帶著一絲剛睡醒開口的暗啞。

江佳佳看著江司的視線從她的臉上，慢慢移向她的手中，就這一下，一種幹壞事被抓包的窘迫感立時如同洶湧的洪水般填滿她的腦袋。

可要跑的念頭才剛起了個苗頭，猝不及防一股大力襲來，眼前一陣天旋地轉，她被面前的男人壓在了床上……

眉筆掉在床上，無暇顧及。兩只手都被緊緊擒住，按在頭頂……

雙腿和他的，交/纏在一起……

上半身貼靠著……

完全被禁錮的姿勢，動彈不得。

這變故，江佳佳完全楞住了，目光呆滯地看著身上的男人，腦子發懵，什、什麽情況？

江司見她一副呆瓜的傻樣，緩緩湊近她的唇邊，卻只是若即若離，他輕笑一聲，“佳佳還沒回答我，趁我午睡的時候，偷溜進我房間，這是想要做什麽？”

做什麽……江佳佳思緒一動，猛地反應過來現在自己的處境，她看著男人，他的氣息浮到她的嘴邊，似乎還有不知是實還是虛的摩挲，只覺得酥麻得很。

臉開始控制不住漸漸泛紅，挨得這麽近，幾乎緊緊貼著，他和她之間已經沒有任何距離。

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男人每一寸肌理的跳動，炙熱的身體，還有……

還有……

江佳佳眼睛往旁邊一撇，有些不甘和氣惱，“你先起來。”

“不起。”江司開始耍無賴，“你不說我就不起。”

“那我說了你就起？”她看著他。

“說來聽聽。”

也沒什麽不可說的，她既然要動他的臉，事後怎麽可能不被發現，又不能趁他睡著還給他卸個妝，做不到毀屍滅跡……只是她沒想到，他這麽快就醒了，連一個工程都還沒開始，哪怕是中途她都不會這麽挫敗。

江佳佳頓了頓，聲音裏有九分的坦然，但多少還是有一分的忐忑，“……想偷看你美麗動人的睡顏。”

“嗯？”意味不明。

閉了閉眼，她破罐破摔，“我想給你化妝←_←。”

“化妝？”

男人在她面上看了一圈，終是無奈搖頭，笑道，“果然是安靜不了多久。”

說完這句話，半晌沒動靜，江佳佳蹙了蹙眉，正想著怎麽脫身，不妨身上勁道一松，男人已經翻身坐了起來。

“怎麽化？”

她一楞，以為自己幻聽，眨眨眼，“啥？”

“不是想拿我做實驗嗎？需要我怎麽配合？”他其實早就知道她最近在學化妝的事兒，以他對她的了解，現在的情況，他並不感到意外，甚至隱約能料到，算是有個心理準備。

“哎呀！”她撫掌而笑，“我就喜歡像你這麽溫柔體貼而又說話爽快的人。”

這奉承，男人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神情。

“簡單簡單，等一下啊。”她轉身下床，忙不疊回到自己房間去把全套化妝品都給拿了過來。

……

“來來來，坐這邊。”

……

“不許亂動了啊，閉上眼，好了，把眼睛睜開。”

……

“頭低點兒，眼睛往下瞟。”

男人看著女孩神情專註地在他臉上，一個接一個的弄著什麽，嘴角微微勾著，從始至終都依言配合。

“好了，大功告成。”

江佳佳直起腰，對著面前這張上好妝的臉仔細端詳，掩唇擋住按捺不住的偷笑。

她輕咳兩聲，拿過一旁的鏡子，一本正經道，“挺好的，顏值又上升了一個檔次，要欣賞一下嗎？”

唇紅似血，她用了最純正的中/國紅，眼影用的是粉嫩的桃花色，至於說眉毛，眼線，腮紅，高光，凡是能想到的基本的，她都操作了一遍……

這就是她信手塗鴉的——“女兒妝”。

當然，重點不在“女兒”，而在信手……

江司看著鏡子裏的妖孽，微微挑起眉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，“對於這個結果，我其實並不感到意外。”

江佳佳嘿嘿笑了笑，掏出手機，“那等我拍個照先。”

這等美景不記錄下來豈不是可惜？

男人笑著一把奪過，手機捏在指尖轉了轉，“拍照可以，不過佳佳，來而不往非禮也，你幫我畫了個女兒妝，不如讓我給你畫個男兒妝如何？”

誒？！男兒妝，這發展……她幹笑道，“這不好吧。”

“有什麽不好的？來，乖，坐過來。”

江司拍拍他身旁的座位，溫柔笑著，示意她坐下，江佳佳眼睛提溜一轉，“才不要坐。”說完就要跑。

才跑出沒兩步，就被身後那家夥輕易拉了回去，男人在她耳邊沈沈低語，

“跑什麽？”

她就知道(T＿T)，給按到床沿邊坐下，她覷了眼他的臉，“……那你化吧。”

想了想，又補充道，“隨你化。”

反正都得卸掉，既然躲逃不掉，對於接受，她還是很坦然的，他先前答應得那麽爽快，她也不好矯情，兩個人互相，公平。

“閉眼。”男人輕聲道。

依言閉上眼，周遭世界頓時陷入一片黑暗。

頭頂傳來一陣輕笑。

笑聲沈沈，像是清泉沖打在水岸邊，又像是將石頭投入寧靜的古潭，好聽得很。

微涼的指尖落到她的臉上，一點一點，從額上，滑到眼睛，鼻子，最後停在她的嘴角……

又是一陣淺笑。

江佳佳心中一顫，“想這麽久，你到底弄不弄？不弄我可睜眼了啊。”

男人的手挑起她的下頜，語氣幽幽，“老實閉著。”

她暗自腹誹，閉著就閉著，真霸道。不過倒是有幾分好奇，他這個不會化妝的家夥，最後會化出個什麽牛鬼蛇神來。

下一瞬，脖頸間一涼。

男人道，“好了，睜眼吧。”

“啊？”她納悶，就拿手在她臉上點了一圈？最後那個……江佳佳低頭，怔楞住。

入眼是一條細長的銀項鏈，紋飾精致，蜿蜒在她的脖頸間，垂至兩道漂亮的鎖骨中央，最下端墜了一顆明亮低奢的細鉆。

膚如凝脂，鵝頸修長，精巧的項鏈沒有使她失了顏色，反而愈發耀眼。

她緩緩擡起手，銀鏈上，一條細小的文字吸引了她的註意。

——S & J。

江司&江佳佳嗎？

“喜歡嗎？”男人將她從失神中拉回。

“……嗯。”她不自覺輕聲道，“喜歡。”

他揚唇笑了，“喜歡就好。”

原來他騙她說要給她化男兒妝，其實是為了趁她閉眼的時候，給她戴上這條項鏈。

她問，“什麽時候準備的？”

“嗯……很久了吧。”

他看著這條項鏈，微微一笑。

“很久？”她有些詫異，還以為他會說個具體的時候，畢竟他們在一起也不過是前一陣的事兒。

當低頭看到項鏈的那刻，不得不說，男人這種將縫隙一絲絲填滿的溫柔用心，真的很容易讓人柔軟得一塌糊塗，她想，她也要用心地為他準備一份禮物，準備什麽好呢？糟糕……

“不如獎賞我一個吻如何？”

她的想法逃不過男人洞察的眼睛。

江佳佳一窘，“吻？”

江司笑了笑，揉揉她的腦袋，“開個玩笑，走吧，去幫我把這精致的女兒妝給卸了，今天天氣不錯，我們出去吃東西。”

她看著他的背影，抿了抿唇，“江司。”

“嗯？”男人側身。

她踮腳，對著纖薄性感的唇親了上去，輕輕一碰，如同蜻蜓點水，一觸即離。

江佳佳退後一步，按著唇，歪頭沖他笑道，“吻就吻，誰怕誰？”

突然襲擊，被親的人楞在原地。

好半晌男人反應過來，唇上些微的觸感還殘在，她的氣息似乎也還繚繞在鼻間，女孩此時已經退回去，正朝他得意笑著，秀氣的唇沾上了一點艷麗的口紅。

從他這邊帶過去的，而她並不知道……

江司垂眸，抿唇笑了笑，他一步步向她走近，眸中沈然一片，聲音沙啞得不像話，

“佳佳，吻……可不是這樣的。”

“我教你……”

沒有任何時間喘息，話音剛落，江佳佳只覺得男人的面容在眼前瞬間放大。

她的唇被緊緊擒住。

卻沒有想象中的疾風驟雨，他的唇細細啃嚙著她的，摩挲著，牽引著她糾/纏不休。

越緩，越酥麻入骨。

這一吻，吻得纏綿悱惻。

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前，沒有一絲力氣，被他摟在懷中，讓她倚靠著，不徹底軟倒下去。

像陷入了沼澤，天地都在旋轉，沈淪。

“叮鈴鈴……”

一串手機鈴聲響起，喚醒了她。

她推了推面前的男人，呼吸不暢，“……電、電話。”

男人純粹不想搭理，貼在她唇邊，深邃的眸子愈發暗沈，“不許接。”

江佳佳無語地瞪了他一眼，這一看，原來是方兮打來的，指不定有什麽事，“是兮兮，估計有事，你別鬧。”

從床被上拿起手機，劃下接聽鍵，“餵，兮兮。”

電話那邊傳來震天一吼。

“佳佳，救命啊！”

救命？她一急，“怎麽了？出什麽事兒了？”

聲音有些壓不住的憤憤，“還不是那個毛華！”

她給楞住，還以為咋了。

“毛華？”

原來自從上次同學聚會之後，方兮和毛華之間似乎也發生了不少事，毛華這家夥……

“我莫名其妙撞見他好多次了，上次我幫了他一忙，他說什麽也要請我吃飯，我推了幾次，這次真沒法推了，兩個人怕是尷尬到死，今天中午你一定要來……叫上江司一起，救場救人啊……”

江佳佳失笑，揶揄她，“你們倆約會，我和江司去做什麽？兩電燈泡？哎不去不去。”

方兮欲哭無淚，“約個毛線啊……來不來，不來信不信我分分鐘死給你看？”

“地址。”她嘆氣。

聽見她這話，那邊才算安了一口氣。

忙報了個地點，電話掛斷。

江佳佳關上手機，轉頭看見男人不知何時上/了床，手枕在腦袋下，正閑閑地看著她。

一副……嗯欲/求不滿的樣子。

“……”裝作沒看明白，江佳佳扶額，找正題，“毛華什麽情況？你知道嗎？”

江司含笑挑了挑眉，“你猜。”

……猜你個頭！她面無表情，“哦我走了，方兮約我中午吃飯，再見。”

“佳佳真無情啊，就這樣拋棄人家了嗎？”他很幽怨。

活久見。

江佳佳深吸一口氣，“你丫好好說話。”

江司跟娘字半點搭不上邊，哪怕是給他化了這麽妖艷辣眼睛的妝容，也仍舊是俊氣冷/硬有餘，偏偏要故意這麽瘆她一把。

此刻他淺淺含笑，睨著她，唇上明麗醒目的口紅，早已不見了蹤影。

江佳佳臉一紅，明白過來。

……被他們兩個剛剛那樣吃了個幹凈。

敗給這家夥了，“起來吧，我給你把妝洗了，咱們一起去找方兮。”

男人乖順地被她牽起來，笑容很自如，沒有再逗她，“佳佳，這事我們摻和不了，一毛會有分寸的。”

江佳佳“哼”了一聲，“敢沒分寸，要沒分寸，我先打他，再打你！”

男人失笑搖頭。

☆、方兮和毛華

方兮說的地方距離他們這邊不算近也不算遠，等到她和江司到的時候，就看見店子門口的那條街——的街角，一個不大顯眼的地方，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
江佳佳徑直走過去，“兮兮，你怎麽站這兒了？不進去？”

方兮撲騰眨巴眼，仿佛看見救星一樣猛地一把抱住她，“你總算來了，你不來我才不要進去，那家夥早就到了。”

順著方兮手指的方向，江佳佳看到了坐在窗邊，靜靜等待，似乎閑極無聊的毛華……

毛華身桿子比一般男生生得瘦小，那樣子倒顯得寂寞可憐得很。

她哭笑不得，“你這麽怕他？毛華怎麽你了？”

問這話的時候，她忍不住瞥了一眼，始終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看戲的江司。

男人嘴角含笑，見她看他，眨了眨眼，眼底笑意愈濃。

江佳佳心底哀嘆一聲，看不出個所以然……

方兮靠著她，委屈巴巴，怨念有點深，“我怎麽知道？！我的神啊，自從上次同學聚會，那家夥隔三差五給我來個巧遇，誒你可別說我自戀啊，我第六感很準的，我信是巧遇才有鬼了……”

巧遇啊……她低笑出聲，“都是套路。”

“啊？佳佳？你說什麽？什麽套路？”

她看了某人一眼，對方兮說道，“沒事兒，就是突然想起了一點有趣的事，以後我再跟你說。”

話鋒一轉，“不過話說回來，這地方是你選的，還是他選的？”

如果是毛華選的，他若對方兮懷著特別的心思，那她倒覺得他有些不夠了……

如果是方兮選的，那……就顛覆了她對她的認知。

方兮顯然也是被毛華莫名其妙的舉動弄得有些發愁，雖然有點好奇江佳佳想的什麽趣事，卻也沒有多問，這會兒聽見她說，擡頭望了一眼店門口的招牌，整個人沒精打采，“哦……是我選的。”

被顛覆認知的江佳佳眨了下眼，“能吃辣了？”

這一家川菜館在附近都很有名，以麻得人說不出話，辣得人張不開嘴出名。

而據江佳佳對方兮這麽多年的了解，方兮這小妮子什麽東西都能吃，凡能入肚的她都不忌口，不挑食。

唯有辣，她敬而遠之。

一丁點都受不了的程度，見方兮吃過一次辣的人都知道，那可真不是一般程度上的受不了。

想到這點，方兮不由叫苦，“哪能啊，活了二十年我的身體都沒能征服的東西，這下子真要命。”

她也是自己作。那時候毛華問她想去哪兒吃，想吃什麽，她咋知道，她壓根不想去，當時電視上正好在播綜藝節目，看到娜姐飈了一句四川話，她腦子一抽，就說了川菜。

看著方兮欲哭無淚的模樣，江佳佳憋笑，哦原來是這麽回事。

“哎算了，不說了，咱進去吧。”方兮撓了一把蔫成鹹菜的腦袋，擡頭挺胸，拉著江佳佳就走。

江佳佳快走幾步，跟上她的步伐，這丫頭怎麽說風就是雨的，簡直一副要赴刑場跟人同歸於盡的樣子。

江司跟在她們身後，淡淡笑著。

……

“你來了啊。”看到方兮，毛華百無聊賴的神情倏地一變，笑瞇瞇地，從座位上站起身。

“嗯。耽擱了一點，你久等了。”不管怎麽樣，讓人等她她終歸還是不好意思的。

方兮僵著脖子點點頭，看見毛華的視線落到江佳佳和江司身上，忙輕咳一聲，官方的語氣一百八十度大轉彎，“哎你說巧不巧，到門口的時候，正好碰見佳佳和江司也來這兒吃飯，這緣分，都是老同學，要不咱四個一起吧額哈哈哈。”

江佳佳：“……”大姐，這臺詞，還不如不說。

偏有人捧場。

“誒那可真巧，一起一起，必須一起。”毛華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來回掃了掃，仍舊是笑，一副完全相信毫不懷疑的樣子。

江佳佳被方兮拉著，清楚感覺到她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，忍不住笑了笑。

這點拙劣的道行，毛華那家夥鐵定看得透透的，他不揭穿，是陪著裝傻，只方兮以為他不知道。

“坐啊。”毛華笑著招手，“服務員，可以點菜了。”

於是乎落座，她理所當然被方兮拉著坐她旁邊，江司在她對面，男人見狀輕輕蹙了下眉，沒有說什麽，沒說什麽那大概應該便是沒有意見。

菜上得很快，一半顏色鮮艷，紅彤彤的，看起來就辣得爆肝，另一半看起來較為清淡的小菜，也或多或少帶了點辣椒。

清淡的，幾乎都放在方兮那邊。

毛華這個人……

江佳佳不動聲色地看進眼中，倒了杯解辣的牛奶放在方兮手邊。

正想著，碗裏突然放進一個東西——剔好魚刺的鮮嫩魚肉。

筷子從前端伸來，是對面男人修長的手。

她楞了楞，心中驟暖，微微一笑，“謝謝。”在底下瞅了瞅，夾起一筷子青菜，手臂一擡放進他的碗裏，“清甜的。”

男人手一僵，面前的翠綠正沖他招手，他無奈地笑了，在她灼灼的目光中夾起來往嘴裏送。

江佳佳拉住他，“你還真吃啊？”

欺負人是會上癮的，尤其那個人還始終帶著笑任你欺負，真是周瑜打黃蓋，一個願打一個願挨……

但偶爾……欺人者也會良心發現，並且罕見地生出一些負罪感。

她喜歡吃魚，他知道，他不吃青菜，她知道，這兩廂鮮明對比之下，她果斷覺得自己真是很壞。

江司看著她白皙的手指，眸子深了深，視線始終不離。

慢慢地一字一頓笑道，“因為是你夾給我的。”

因為是她給他的，所以哪怕他從來不吃青菜，也會吃得一幹二凈，哪怕……就算有毒，他也會面不改色地吃下去。

江佳佳心一顫，負罪感瞬間數以萬計成倍增長，她重新夾了一塊豆腐，又把那些青菜通通弄回了自己碗裏，

“青菜不吃了，吃豆腐，豆腐入味兒。”

江司任由她動作，當筷子戳進豆腐裏的時候，他眼睛閃了閃，意味深長地看著她，“哦……吃豆腐啊……”

江佳佳：“……”哈？

“咳咳咳，拜托兩位秀恩愛也要註意場合好不好？虐狗啊這是？”毛華看著江司，笑得玩味。

最得意莫過於最深的執念終得償所願啊，他這兄弟怕是該道句恭喜了。

江司似笑非笑地看了毛華一眼，又從鍋裏舀出一勺魚，開始剔刺。

那眼神意思，羨慕的話自己努力啊。

而某人正驚訝於江佳佳和江司的互動，沒有看見江司和毛華兩人的神情，不過就算她看到了，想來也不會懂。

過了一會兒。

“方兮，今天瞧著很沈默，怎麽都不太像之前的你了。”

“啊？”她正半神游地戳著碗裏的白米飯，突然之間被點名，猛地驚了一下。

手肘一偏，頓時就悲劇了……

方兮雞皮疙瘩一顫，“呀！”

一只碗被碰倒，裏面瀝出來的辣椒湯水，就這麽悉數潑到了江佳佳的手上……

江司臉色一變，已經起身，“燙著了？我們去洗手間用涼水沖沖。”

他也是擔心過頭，都沒意識到，這碗她最先就擱這兒了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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